龍河這裏，三月份的日子裏，雖然是乍暖之時卻還寒著。沈眉山席地坐在地板上，方禾木的工作室裏開著空調，再加上一直沒停歇的訓練，她的衣服已經濕了大半了。和她同期的紀折也沒好到哪裏去。

“後天就要考試了，我這心裏特沒底，突突的。”紀折接受沈眉山給他遞過來的礦泉水，仰頭喝了一大口，喘著粗氣。

“我也是。”沈眉山說這話的時候一點情感的波動都沒有，就好像紀折跟她說，我中午吃了西紅柿炒雞蛋，西葫蘆肉片，她答我也是那樣的平靜。

紀折皺著眉頭看著她，有點不悅。

“你說‘我也是’的時候，能不能有點其他的感情成分呢？你說這話真的就跟有錢人說自己沒錢一樣的虛偽。”

……

沈眉山側過臉來看著紀折，“那我該怎麽說？我的確很緊張啊，如果緊張就能給我們的成績加分的話，那我一定會十分緊張的。”

……

聊不下去了這天。

“你爸那天去不去啊？”

沈眉山頓了頓，喝了口水，“誰知道呢，我現在的比賽他一場都沒來過了。”

“不去比較好吧，我一看到他就腿軟，他真是比我爸還煩人的。”

沈眉山樂了，看著紀折笑，“你這麽說他，搞不好哪天碰上了可別哭啊。”

“切，我還不會跑路嗎？”紀折聳聳肩，“我有一天是在咱公園門口那見著他了，還好我跑得快，不然就要被他看到了。對了，最近溫酒都不來找你了嗎？”

“就快要一模了，他當然得好好看書啊。”

“他成績那麽好！”

“成績好就不需要看書了嗎？而且他是要考回北京的，你也知道北京的學校分數線都特比的高。”

“真羨慕你們這群人，真讓人討厭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吧，明天咱們就要出發了，今天就到這裏結束了。”

紀折長嘆了口氣，站起身來伸了伸腿。他看著沈眉山，眼神裏有種說不清楚的情緒。不知道為什麽，紀折心裏有點隱隱的擔憂。

“那，明天車站見。”

“好，車站見。”

紀折和沈眉山兩個人越好上午九點在車站見面，可是紀折等到九點半沈眉山沒來，打了電話也沒人接，紀折心裏開始慌了。他馬上給溫酒打了電話，可是溫酒現在去學校根本不帶手機，沒人接聽。紀折又給方禾木打了電話，方禾木說，沈眉山在一個小時之前就跟她報備出發了，沒理由現在還見不到人。

別說堵車，龍河這個小地方有車的人就不是特別的多，大家出門靠小電爐自行車，再遠點也有公交車，一塊錢的事情，出租車有，但也沒能到堵車的地步啊。

所以紀折第一反應就是人出事了。

他趕緊出了車站打了車去一中找溫酒。

沈眉山晃著腿坐在一張破的椅子上，看著面前的幾個“熟人”，心裏有點打鼓。

這幾個人不是別人，正是當年多溫酒爆過肝的霍正輝一行人。沈眉山也不知道他們是要報私仇還是要幹什麽，按理說如果是要報私仇的話，沒道理到現在才找到她頭上啊。看這群男生的樣子，好像也沒打算為難她。

“來來來！王炸！”

“不要不要！”

“我去，你這什麽鬼的牌！”

“嘿嘿，這叫留後手知不知道！”男生晃了晃手中最後一張牌，奸詐一笑。

“輸的人，等會出去買午飯啊！”霍正輝翹著二郎腿，晃著腳尖，他沒加入他們的行列，自己一個人拿著手機戳戳點點的。

“排骨蒸飯，鹵肉飯，雞腿飯，大排飯，你要吃什麽？”霍正輝看向沈眉山，沈眉山好半天才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說話。

“鹵肉飯就好。”沈眉山答，她倒是很驚奇他居然管飯。

早晨出門剛出巷子口就被他們給堵了，讓她跟著走一趟，她一個女生根本就和這群五大三粗的男生不能比，只好乖乖的跟著來了。現在她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家廢棄了很久的倉庫，裏面堆滿了雜物，還有許多上了銹斑的廢棄掉的機械。

沈眉山一開始是怕的，但是這群男生到了這之後就自顧自的玩起來了，除了不讓她走以外，態度倒是蠻好，有飲料喝，有零食吃，只不過手機也給沒收了。

沈眉山很無聊的只能看他們打牌。

她其實是有點擔心的，要是他們一直不讓自己走，那今天的車就趕不上了，明天就要藝考了啊。

“我說，你們究竟把我帶到這裏來幹什麽啊？我今天有事啊，私人恩怨能不能回頭再解決？”

“那不行，我們收了人錢，就得今天找你麻煩。”大塊頭洗著牌道，“仔仔去買飯去！我們幾個再來一把！”

沈眉山的眼珠子轉了轉，算是明白了。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了人，現在人家不想讓她去參加藝考，好斷送她的大好前程來報覆她。

沈眉山心裏不難受是不可能的，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讓一個人能討厭她討厭到這個地步，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來。

“你呢就別想有誰還救你了，也別想什麽逃出去之類。上次的仇我們可還記著呢！”那大塊頭“啪”的一下把牌扔到桌上，讓沈眉山一驚。

沈眉山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其他幾個吊兒郎當的男生，最後看向躺在一邊玩手機的霍正輝。沈眉山有點想不通，那水泥地那麽的臟，那麽的硬，那墻那麽的硌人，霍正輝是怎麽不嫌棄的呢？

“我說，你們也不敢把我怎麽樣吧？”沈眉山試探道，“如果讓魏文君知道了，你們…”沈眉山說的很慢，一邊觀察著他們的表情，一提到魏文君，他們的動作明顯的僵了僵，“就不怕她秋後算賬？我想，你們肯定比我還要了解魏文君吧？”

幾個人面面相覷，最後看向自己的老大。霍正輝挑挑眉，收了手機，坐了起來。

“如果不是看在魏文君的面子上，你覺得你的待遇會這麽的好？我已經很給她面子了。”

“啊…”沈眉山嘆了聲，“那你，知不知道閨蜜？”

“嘁！我們雖然讀書少，但是還是知道的好嘛！不就是像我們這樣哥兩好嗎？”幾個小弟輕笑一聲。

“那你們應該知道，除了枕頭風就是朋友之間最挑撥離間了。我是魏文君的閨蜜，你們真不為自己老大以後的幸福著想一下嗎？就不怕我以後天天在她耳邊說你們老大的壞話嗎？”

……

“姐姐，你想吃什麽，我現在就去給你買！”

“姐姐，我們不是有意要這麽幹的，純粹是因為手上沒錢嘛！我現在就叫出租車把您送回去！”

“沈姐，你渴不渴？要不要喝點水？”

對於這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轉，沈眉山只能抽抽嘴角，順便感慨一下這魏文君雖然人不知道在哪裏，但這美人計的效果是一點也不含糊啊。

“等等。”霍正輝站了起來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“請我們的人叫溫行，是溫酒的妹妹吧？”

沈眉山楞了一下，心一陣抽搐，不知該做什麽反應好，大腦完全不知道如何運轉了。

“雖然不知道你們什麽關系，但還是提醒你一下吧。我們的交易是讓你在這裏呆到明天，錯過明天的藝考。我也不想讓魏文君時候追究我，我們折中一下，你留到今天晚上怎麽樣？她今天晚上會過來給我交尾款。晚上九點半還有一輛車，我會給你買票送你過去的。”

沈眉山沒說可以，也沒說不可以，她坐在椅子上，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，她不明白，自己只是在和溫酒交往，溫行有這麽的討厭她嗎？溫酒說溫行雖然脾氣很大，但是本性不壞的。可為什麽，她要這樣對自己呢？

這邊的沈眉山已經不想多做什麽無畏的抗爭了，她現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。回去之後告訴溫酒嗎？告訴他了之後會怎麽樣？他會和溫行鬧到什麽地步沈眉山不知道，但一定會鬧起來的。不告訴溫酒，那以後溫行會有更可怕的抱負她該怎麽辦？她如果一直跟溫酒在一起，這些抱負是不是就會一直不停呢？

沈眉山從來沒有動搖過自己對溫酒的感情，她以為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會和溫酒在一起的，可是現在，她不確定了。如果因為她的存在，害得溫酒和溫行兩個人兄妹不像兄妹，那她的罪過就實在是太大了。

而且，她也怕，她怕溫酒無法抉擇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，縱容溫行的所作所為，那她就真的實在是太可憐了。她能跟誰對抗呢？她誰也對抗不了啊。就今天這樣的情況，她還得打出魏文君的名號來，才得到了一點點好的待遇。她就是活在魏文君和溫酒庇護下的人。

沈眉山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間又變得這樣的悲觀了，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過了。

沈眉山有點自嘲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麽這樣變化的，突然間就變成了這幅樣子。

她有點不敢想象，有一天自己離開了溫酒和魏文君，自己會成什麽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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